《知北游》：为此何非，为彼何是，谁冥此心，梦蝶之子

    开头先引用两句be persecuted《somehow》中的歌词：

    为此何非，为彼何是，谁冥此心，梦蝶之子；

    何祸非福，何吉非凶，谁达此观，生老病死。

    这不能算书评，只能算是读书后产生的一些想法，自娱自乐。大家多半对网络小说不屑一顾，但是《知北游》我实在喜欢，难免多夸几句，客观是不太可能了。写的杂乱无章，读过《知北游》的朋友有兴趣可以看看，权当玩玩。

    《知北游》完本历时八年。初读《知北游》，我还是个初中生，现在已经大三了。以前断断续续地读过一点，后来因为长时间的断更放弃了。前段时间无意间看到《知北游》早在去年11月完本，一时心血来潮。读完恍若隔世。

    成人的童话，梦幻而残酷。

    《知北游》应该属于网络玄幻小说，听上去有点俗不可耐。这种类型的小说我不太了解，因为只读过这一本。应该承认，整体的故事确实落入俗套，废柴主角历经艰险不断变强自我实现。但看完《知北游》的人都会明白，《知北游》最终要讲的不是故事，而是故事之外看不见摸不着的某样东西。作者洛水可能称之为命运、选择，或者是人心，情感等等。我看到的是不同的命运感情交织而成的无数片段，和这些片段之间虚无缥缈又坚不可摧的联系。以我贫乏的词汇和阅历，不知道可以称其为什么。

    《庄子·外篇·知北游》我仔细看过了，个人觉得和小说有关系，但是关系不大。如果把“道”理解为万物的联系和规律，小说确实呼应了《庄子》：道无形无质，无问无答，并且主人公在求道的过程中践行了他自身还未获知的道。但是这不是小说的主旨。内涵这方面的内容等到后面再谈。

    先说说《知北游》在写作方面的长处和短处，一己之见，况且水平所限，难免片面。

    洛水的文笔我是很佩服的，不止是文采，还包括他的逻辑，想象力，对全局的控制力等。

    洛水的语言时而古朴幽雅，时而粗俗乖张，这两种风格洛水用的圆融自如。先说说粗俗乖张吧，既然有文采，何不一直保持古朴幽雅？《知北游》以第一人称写作，主角林飞幼时行乞，生活潦倒行事无赖。我们知道第一人称写作难度很大，对行文多有限制，很多描写必须以主角的角度出发。写无赖当然要有无赖的笔法，之所以粗俗乖张。古朴幽雅大家都能看出来，全书读下来，我学了不少古语，诗词，印象深刻的例如“夫唯不居，是以不去”等，因为没查字典有些生字现在还不认识。当然本人才疏学浅是一大要因，但也得于作者扎实的语文功底和庞大的阅读量。对诗词作者也不仅限于引用，经常在文中创作，我记得洛水好像曾与人合作出版过诗集，诗词歌赋想必驾轻就熟。洛水的文风显然是洒脱不羁的，而且调侃意味甚浓，文中出现的很多角色都用古今中外或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或地名命名，例如柳永、孙思邈、屈原、吐鲁番、波德莱尔、阿凡提等等不胜枚举。不过我觉得文中有些地方，尤其是前面部分，时常意淫过头，粗俗拿捏不好分寸，达到肉麻的地步，这让人读起来不太舒服，对主角产生厌恶。不过我想这也是作者的目的。

    《知北游》的中间部分（中间部分应是北境棋局逐步展开的部分，从林飞为长春会初赴罗生天到林飞登基鲲鹏山），洛水将北境各派势力间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写的惊心动魄，精彩纷呈，人物间的言辞极尽犀利老辣，把利益纷争刻画的入木三分。能把错综复杂的北境棋局写的让人找不出破绽，足见洛水逻辑的严密，构思的缜密。

    我想任何读《知北游》的人都首先会被北境的气象万千，瑰美奇丽所震撼。作者的想象力已经不能用天马行空来形容了。浩瀚的世界构架，繁杂的细节设计，渗透全书的人文思想，无一不令人沉醉，无一不值得推敲，玩味。《知北游》即使抛开情节、内涵，单凭洛水创造的梦幻世界，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幻想小说的伏笔设计相比于现实题材可能容易一些。但是《知北游》中，许多伏笔一线千里，每个细节都必有其作用，罕有废话和笔误，也是展现了作者深厚的全局控制能力。可惜最后的穿越结尾略显败笔。

    现在开始说说内容。书中人物繁多，性格各异，情节错综复杂，难以详尽，我举几个个人印象比较深刻的。

    破坏岛主拓跋峰、海龙王碧潮戈、沙盘静地公子无颜，是我最喜欢的三个人物。这仨都与林飞交情极深，但为人却截然不同。拓跋峰和碧潮戈英雄气魄，光明磊落，无颜洒脱不羁，谈笑生死，都与林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苟且作风形成对比。拓跋峰与楚度的破坏岛一战壮怀激烈，尽显英雄本色，看得我热血沸腾。碧潮戈明知不是公子樱对手，从容赴约，战至力竭，兀自大喝“刀来！”，无量刀魂器殉主，慷慨悲壮。无颜贵为罗生天第一公子，诗书礼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惊才绝羡，博闻广志，北境危在旦夕，罗生天生死存亡之际，拒绝阿修罗血脉传承如轻描淡写，一心只问风月，何等超然自在。这仨的命运和内心从各自的角度反应出了林飞的残酷和迷茫。并不是说林飞自身残酷，而是林飞所求之道的残酷，使林飞不得不作一些残酷的选择。其中碧潮戈的死开始触及到一点小说的核心内涵。碧潮戈的死可以说是林飞一手造成的，林飞和碧潮戈是结拜兄弟，又视碧潮戈为父，其受打击的程度不在话下，然而假使给林飞再来一次的机会，碧潮戈的死仍无可避免，此处可见洛水的严密逻辑和深厚的控制功力：楚度式微，林飞趁机登基鲲鹏山，号令妖军，众妖王中，碧潮戈过于耿直刚烈，虽然和林飞兄弟情深，但始终不能接受两个魔主，最终黯然离去。自始至终林飞毫无选择余地，楚度为了对付渐成气候的林飞，必然要利用碧潮戈，因为碧潮戈在林飞心中分量最重，同时还要利用清虚天的尴尬处境，借公子樱之刀杀人。环环相扣，滴水不漏，林飞称魔主则碧潮戈必死，不称魔主则林飞必死。可以说碧潮戈的命运早就握在林飞手中。之所以说碧潮戈的死触及了小说的核心内涵，在于小说通过林飞经历的痛苦和日渐残酷的内心，提出了一个贯穿始终的问题：爱他人还是爱自己？这里的爱，远非情感那么简单。公子樱在楚度和林飞面前说过，“我们都是爱自己胜过了爱别人的人。”如果林飞选择爱别人，不但前功尽弃，而且自身难保，这是一种痛苦，如果选择爱自己，牺牲碧潮戈，牺牲甘柠真，牺牲自己所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这是另一种痛苦，并且是一种不可知的痛苦，因为无法预料爱你的人会在什么时候牺牲自己（赤练火，何赛花），无法预料自己会在什么时候使他们受到牵连（碧潮戈），甚至无法预料自己将来会如何残酷地利用他们（甘柠真）。这种痛苦是无底的。洛水刻意让林飞选择这种痛苦，是为了让我们看到他的下场。野心越大，爬的越高，越会放不下自己，越爱自己。人们自以为背负了很多，实际上他们背负的只有自己。不过公子樱是个例外。

    碧潮戈的死还引出了小说最后的高潮，林飞为报仇借甘柠真杀公子樱。这大概是书中最大的悲剧，也是所有悲剧的连锁反应的最终谢幕。

    首先要提到的几点是，公子樱身为甘柠真的掌门师叔，从幼时起照顾她，对她一直存有爱意，但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地位，一直不敢承认和面对这种感情，将其埋藏心底。“一点黛眉浅，两处相思深”，公子樱因为甘柠真，拥有了感情，从魂器一点黛眉刀进化出人形。可以说甘柠真就是公子樱的一切，这点在林飞通过夜流冰潜入公子樱梦境时得到确认。甘柠真由于身世，从小孤僻，尤不近男女之情，虽然她亲近公子樱，但仅仅把他当做哥哥看待。甘柠真遇见林飞后，与他一起经历了幼时在碧落赋不曾经历的悲欢离合，久之产生了感情，但是她也不愿面对，不敢承认。公子樱为甘柠真着想，牺牲自己，处处包容甚至保护林飞，然而林飞则出于各种原因毫不领情。随着北境局势恶化，林飞的处境日益凶险，对清虚天也构成威胁，公子樱执清虚之牛耳，进退维谷，只得将甘柠真软禁碧落赋，同时对林飞退避三舍。但是对吉祥天的惮忌使公子樱不得不与楚度合作，首要目标当然是林飞，而唯一不与林飞接触就可以打击林飞的方法就是碧潮戈，而且让碧潮戈死远远不够，重要的是一定要在林飞帅军与天精交战的同时让公子樱与碧潮戈决战，并第一时间将此消息传达林飞，使其两难：继续交战则碧潮戈必死，去救碧潮戈则妖军全军覆没。碧潮戈战死，林飞为报仇通过吉祥天的暗桩潜入碧落赋，对甘柠真说明来意后控制其精神，使甘柠真身不由己，唤来公子樱，便有了如下一幕。

    “柠真，你找我吗？”公子樱走进水榭，没有察觉甘柠真已然身不由己，受制弦线。

　　弦线巧妙振荡，喜、怒、爱、惧、哀、恶、欲、生、死、目、耳、鼻、口相应变化，甘柠真早已变成我的牵线木偶，目光微垂，默默颔首。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又睡不着了么？”公子樱柔声问道，幽暗的水波映上他的脸，几缕紫发凌乱地纠结在额前，像是轻轻晃动。

　　甘柠真垂着头，没有说话。

　　“我一直想来看你，但又怕你还在生我的气，所以……”公子樱迟疑着说，好像叹了口气。

　　“这些天也确实抽不开身，门派有很多事，清虚天也很慌乱。所有的掌门、长老都来找我，担心天地毁灭的劫难，我要一个个安抚他们，我不能让他们对碧落赋失望。”公子樱的声音愈发嘶哑，说着说着，低声咳嗽起来。他忙转过头，袖子遮住嘴，不让甘柠真瞧见袖口暗红色的鲜血。

　　与碧潮戈一战，他终究还是受了伤。

　　停了一会，公子樱脸上露出笑容：“真糊涂了，我怎么对你说这些，你一定觉得很没意思了。我记得你小时候，每次听到不想听的话，总会像现在这样，低着头，揉着衣角，一声不吭。”

　　我驱使着甘柠真，答道：“我不再是小时候了，你也不是了。”

　　公子樱一下子沉默了，隔了片刻，像是强振精神，带着兴奋的语气说道：“你知道吗，就在我来之前，冷香潭里的那朵七窍雪莲开花了！你想不到吧，它真的开花了！怎么，你不记得了吗？”

　　“是你当年带回来的那一颗莲籽？”

　　“对，就是我们亲手种下，你吵着说不可能活下来的那颗莲籽。那会儿，我劝了你好久，你还说樱哥哥真是罗嗦得像一个老太太。”

　　“已经隔了很久，我不太记得了。”

　　“也不算久，是你来碧落赋的第三年。那个时候，你有这么高，刚到我这里。”公子樱伸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笑起来，“你说七窍雪莲只生长在最寒冷的雪山，碧落赋里是种不活的，因为它讨厌这里。你还挖出潭底的淤泥，悄悄抹在我的衣服后面。我干脆跳进水潭，硬拉着你，一起种下莲籽。”

　　甘柠真点点头：“你还向我保证，将来，一定可以看到北境最美的雪莲。”

　　“莲花真的开了，虽然还很小，只有一丁点的花苞，但真的很美。天地破灭，我本以为不会看到了，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公子樱低下头，热切地看着甘柠真，忽而瞧见她眼角的泪痕。

　　“我想离开这里。”

　　公子樱呆了半晌，涩声道，“原来你还在怪我，怪我没有让你去找他。”

　　“你一定要去找他吗？柠真，有时候不见，反倒胜过了相见。他未必像你那样……”他的声音弱下去，神色迷离，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我们还是，去看一看莲花好吗？”

　　甘柠真默然了一会，道：“你弹首曲子吧。”

　　公子樱苍白的脸上重新焕发出神采：“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每次不高兴，都要听我弹琴。有时候，我真怕你会听腻了。”他坐下来，倚着水榭的栏杆，双腿悬空在湖面上。

　　甘柠真立在公子樱背后，盯着他手中皎洁如玉的琵琶。一点黛眉刀就藏在琴腹中，弹奏时，是无暇抽出来的。

　　“柠真，如果我们还是那个时候，该有多好。”公子樱低吟一声，指翻弦动，露凝风扬，沉寂的黑暗中响起一串琵琶声。

　　初时，乐声幽微，似秋虫轻鸣，错落有致。恍如一点黛眉刀生于碧潭，出于幽谷。

　　乐声反反复复，如湿雾徘徊，朦胧难辨。那是一点黛眉刀被带往碧落赋，前路茫茫，寂寞无依。

　　忽而，响起一记清亮的勾弦声，乐声密集，如珠落玉盘，嘈嘈切切，似雨打竹楼，淋淋漓漓。乐声越来越疾，音色越来越高，猛然一声直刺苍穹，如冰河乍破，霹雳翻响。

　　甘柠真拔出了三千弱水剑。

　　乐声复又盘旋而下，百转千折，渐渐柔和清婉，似乳燕绕梁，呢呢喃喃，春蚕吐丝，缠缠绵绵。公子樱沉浸在往事中，嘴角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容。

　　光芒一闪，清冽的剑锋刺进公子樱的背心。

　　“呛！”弦断了。

　　鲜血顺着衣袍，浸染开来。“扑通”，琵琶摔落在湖水里，慢慢沉下去。

　　“柠真。”公子樱轻呓了一声，没有运转法力，夹住剑锋，只是吃力地回过头，愣愣地望着甘柠真，嗫嚅着嘴唇，低声问，“为什么？”

　　“碧潮戈。”甘柠真漠然答道。

　　“原来还是为了他。柠真，他真的那么好吗？”公子樱痛楚地蹙起眉尖，胸膛轻轻颤栗，“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柠真，你，不要恨我，好吗？”

　　甘柠真摇摇头。

　　公子樱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他发了一会呆，颤抖着抓住冰冷的剑锋，迎上去，贯穿心脏，鲜红的血喷溅在湖面上。

　　“现在，你不会恨我了吧？”公子樱虚弱地道，咳出大团血沫，“你小时候，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里，躲开所有的人。半夜里，我看到你孤零零地站在水潭边，偷偷地哭。我想，原来，原来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和我一样寂寞的人。我们，都这么的寂寞。我们可以，可以一起去看，看莲花。”

　　他的眼神越来越暗淡，全身被血水染红，他挣扎着伸出手，像是要触碰什么：“你看到了吗？柠真，莲花开了，雪白的莲花，开得很大，很大……”

　　他忽而笑了，身躯后仰，摔进了冰冷黑暗的湖水中。

    可能因为自己太俗，这一段看得我眼眶发烫，特别是从公子樱说“也不算久”开始。林飞是最终意义上的强者。堪与楚度分庭抗礼的知微高手公子樱，整个人生在林飞面前突然间毫无意义。人心是不能掌握的，可能这就是造化弄人。洛水认为人生的每个选择都可以看做一个点，这些点的连线就是命运。我觉得命运不只是这条连线，还应包括一张羁绊之网，人的每一次选择，连线每延伸一点，都会有旧的网断裂，新的网生成。羁绊之网的延伸是人力不可控制的，因为它即是自己的，也是他人的。人们的命运，通过这张网无限的重叠在一起。从这一点出发，可以引申出存在主义的一些观点，这个后面再提。

    在小说的最后部分，林飞近乎代表了北境的天地法则，其实也就是洛水眼中的现实世界的自然法则。我看到“河马飞飞飞”的书评中有几处写的很好，在这我引用一下。

    庄子在《知北游》中提到，“道不可致，德不可至。仁可为也，义可亏也，礼相伪也。故曰：‘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礼者，道之华而乱之首也”。

    大反派楚度从头到尾皆是举止从容，让你生不出一丝怨恨。而主角却是逐渐心生魔性，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甚至利用自己最爱的女人。

    林飞的发展，正符合了庄子的话。“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天道不仁，万物刍狗。林飞弃礼，弃义，弃仁，弃德，终得天道。更准确的说是化身为天道。

    以上大部分出自“河马飞飞飞”。书中提到，林飞自以为自己的道是“执着”，为了天命魔主的自我实现，不惜代价。这个时候的林飞，已经成为了天道的践行者、牺牲品。

    虽然我内心是有些厌恶林飞的，但是我没能力评价林飞。《知北游》里，没什么是能单独拿出来评价的，而它们交织在一起时又根本无法评价，好像“价值”的概念在《知北游》中消失了。

    无问无答。一切思考在《知北游》中都没有结果。书中多次提到的“先破而后立”，出于人道的考虑，大多数情形下我不赞同，但是除了一点，对“价值”的先破而后立。洛水用逆向思维把我们对价值的认识还原成一张白纸，不过他只是破，还没有立。我觉得我们对价值的认识包括一层语义上的问题。对价值，我们想到的是作为人类应有的普世价值，共同的价值观念，就像道德一样，近似于一个标准。但是不可能每个人都做到“爱他人”，绝大部分的人都更“爱自己”，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对每个人都不同，重要的程度也不同，所以普世价值是不存在的，即使存在也只能是一个远未成熟的教条或者虚拟的指标。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价值只是利益或者欲望的一种叫法。洛水这种反省和质疑的精神可以说是《知北游》最重要的支柱。

    爱他人还是爱自己，可以看做存在主义中人与人的关系问题。不同的存在主义者对这个问题有不同的看法，分歧在于：我将他人或他人将我当做物还是当做有主观性的人。

    海德格尔的看法是，一个人在世界上必须同其他人打交道，他和其他人的关系是“麻烦”和“烦恼”。和他人相处，必将产生无限的烦恼，他或者与他人合谋，或者赞成他人，或者反对他人。

    萨特提出“他人即地狱”。他人是一个存在的客体，这种客体不同于物，他不但存在着，而且还对我构成威胁，因为他是自由的物体，在他的目光下，他可能把我变成物。一个人要从他人的地狱中解脱，只有两种途径：心甘情愿做他人的物，或者使他人做自己的物，支配他人。

    布贝尔认为，人与人应是“我”与“你”的关系。如果将“我”与“你”看做人与物的“我”与“它”，人性就将毁灭。也就是说，“我”与“你”二者都是主体，我们通过同情和爱联系起来，互相信任，互相理解。

    他们的共同之处是都认为人与人可以互相理解。

    同情和爱是完全感性的东西。也就是说，“我与它”是理性的，“我与你”是感性的。人必然同时具有理性和感性，而在这两者之间的选择取决于他人将我当做物还是有主观性的人。我的看法是，这两者间没有对错。我在理想中可能更偏向于理性。而在实践中可能会偏向感性。林飞是和我相反的人。林飞对于北境来说只是一个物，北境的人们知道，这个物可能是将来的魔主。同时也存在将林飞看做“人”的人，他们让林飞感受到同情和爱，但是同情和爱救不了林飞，北境这个客体不同于物，它不仅存在，还对林飞构成威胁。从萨特“存在先于本质”的角度讲，林飞的人生是极其成功的。

    人在选择的过程中要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他人的选择，因为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但是每个人的自由都会影响他人的自由。所以萨特说“他人即地狱”。林飞选择做他人的地狱，例如碧潮戈、公子樱、甘柠真，甚至楚度，有少数人能够幸免，例如无颜、晏采子，但他们无视人与人的关系，超脱其外，这在现实中很难想象。

    小说写到最后，又一次出现了存在主义的征兆。北境争霸、魔主争霸或是寻找自在天，这些看似是一个声势浩大的棋局，然而事实是局外有局，这些不过是北境意志之下的一粒棋子（北境意志，宇宙意识，让人想起特斯拉）。真正的棋局，远在北境之外更为深不可测的天地。小说写到这，故事已经变得很玄，很多人觉得有点夸张了，不过这恰好影射了存在主义的观点：以人的非理性意识活动当做最真实的存在，人在无意义的宇宙中生活，人的存在本身也没有意义。说的再清楚一些，北境意志以“命运（天定魔主）”的形式利用林飞保护北境，对林飞和北境来说，这世界上就只剩下了物与物的关系，完全符合了存在主义的荒诞。

    存在主义还补充了一点：但是人可以在存在的基础上自我造就，活的精彩。这便是《知北游》最为动人之处。存在先于本质，先破而后立，林飞纵然演绎地淋漓尽致，对他自己而言也没有意义，有意义的只是体验，体验是唯一不属于北境而只属于林飞的东西。《知北游》用第一人称将林飞的体验传达我们，好像在告诉我们，人生中的事业成败与否，理想实现与否，如果只是作为一个物质世界中的结果或者目标，都是不属于人的东西，属于人的只有在主观世界中亲身体验到的东西，只有在体验中“精彩”才有意义。

    最后回到标题上来。何是何非，言下之意是无是无非。如果万事万物早有定论，也许这个世界也无精彩可言了。虽然小说的题目是“知北游”，但实际要表达的可能是：逍遥游。